213.计划

  “所以，最后还是分开。”卫川如说，“折腾了这么久，还不如一开始就掐断。”
  “别说得这么悲观么，恋爱毕竟在于过程。”卫川生说，“折腾了再分开，和没折腾就分开，多少不一样。”
  高层酒吧，乐队正在台上演奏着低缓的冷爵士，只有疏疏懒懒的几个客人，金色的灯光落入酒杯里。
  大概是在欧洲已经穿够了新锐设计作品，卫川如今天难得穿得相当普通，简简单单的套头针织衫和短靴，素面朝天，低头看着酒液，指甲敲着玻璃杯。
  “不是自己吃亏，才喜欢说过程。”她不留情面地翻翻白眼。
  音乐声飘来荡去，卫川如靠上椅背：“我还以为，他们能多撑一会儿。”
  她有些百无聊赖似地说：“毕竟是，‘那个’陆霄。”
  就像童话故事一样，王子和灰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  有那么一阵，好像真能想象，如果这两个人结婚，媒体会有多大张旗鼓地报道。
  想起他们两个的事，卫川生也觉得相当复杂，下意识说：“也不一定就……”
  “不一定就什么？”卫川如看过来。
  “……不一定就不能复合么。”卫川生哈哈过去。
  心里又为自己狠狠记了一笔“替兄弟保守秘密”的功劳。
  卫川如眯了眯眼，打算继续追问，卫川生的手机振动，来电显示是林清让。
  他接过电话，借机逃开审讯，站起来低声说：“你小子终于肯联系我了。”
  “我现在在金环新开的酒吧，你在哪，要不要过来坐坐？”
  “我在A城。”林清让在电话那头安静说，“找你是因为有个计划。”
  “计划？”
  卫川生“嘶”了声，看向对面撑着下巴看过来的卫川如。
  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  -
  “你——”夏棠站在树影下，停了停，才接着说，“……我以为你不会再过来了。只是想看看是谁……”
  上一次两个人站在楼下，本来就已经是彻底决裂的氛围。
  在医院也分开得一点不愉快，完全是雪上加霜。
  所以即使怀疑，也不敢确认。
  总觉得这家伙即使来了，也不会这么大方露面——对他来说，就和输了一样。
  陆霄坐在车里，侧过眼：“看见我来，很失望吗？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夏棠抿抿唇，“只是在想，你为什么还会来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陆霄静默几息，语气生硬说，“我来看你的感冒。”
  “而且。”他补充，抬起视线，眸光黑亮沉冷地强调，“是你先来找我的。”
  所以，不算犯规。
  夏棠明白了。
  她去探望他的车祸，他来看望她的感冒。
  一人一次，正好扯平，非常公平。
  唯一的缺点只是，不会再有下一次。
  “哦。”她听见自己干巴巴说。
  她两手插在口袋里，神情也想竭力表现得一点不在意。
  下一次见面，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，兴许会是很久的以后。她抿抿唇，不介意说些“上一次，不该在医院里发脾气”之类的道歉。
  但越在心里酝酿过的句子，越说不出口，最后憋出来的只是：“比起我的感冒，还是你自己开车更危险。”
  听说之前车祸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车上，幸好没有出事。
  哪怕变成了成年人，仍然没人看着，就不行。
  “你也没有比我好。”陆霄硬邦邦泼冷水，“不是一样把自己照顾进了医院。”
  “生不生病，又不是我能决定的。”夏棠不服气地反驳回去，“我也明明早就叫你，开车要慢点。”
  “你也和我说过，你还想和我在一起。”陆霄说，“你也没有遵守。”
  夏棠遭遇了绝杀。
  冷风吹过鼻尖，也吹过帽子上的绒球，话语就像冰面敲开的裂纹，一点点细小的战栗蔓延到心脏，她眨下眼，睫毛颤了颤。
  搜肠刮肚，也找不到能回应的话。
  “算了。”陆霄说。
  声音没有温度。
  就像他本来也说了谎话。
  今天并不是第一天在她的楼下。
  只是她从前一直没有发现。
  “过两天我要离开这里，可能有一阵都不会再回来。”他从车里看向她：“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？”
  要离开。
  有很久。
  她好像没想过，会听到这样的消息。
  在现在这时候。
  夏棠眨了下眼，找不到一句话。
  口袋里手机叮铃铃地响起，她侧头查看，来电显示是妈妈。不敢不接起，家里担心来问她，丢垃圾怎么去了这么久。
  “是……是在楼下遇到了认识的人……多聊了一会儿。”她转过身，背对陆霄，低声找借口，“……马上了，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  电话挂断，夏棠看回来。
  车里，陆霄仍然静静看着她，是等待的表情。
  胸口里一大堆话语潮起潮落。
  但在他的视线里，就连想好的话，都有一瞬空白。
  “希望——”夏棠开口，像是实在找不到别的话，抿了抿唇说，“你在哪里，都能过得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