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5章

  笔触清隽,一个端正秀雅的,棣。
  裴瑕思忖:是棠棣之华,还是威仪逮逮?[1]
  前者的音。
  是个好字。裴瑕颔首,又朝她莞尔:既想了个好字,为何藏着不肯说。
  沈玉娇垂了垂眼睫,少倾,还是坦言:我流落金陵时,并不知道怀了身孕,还是谢无陵发现告诉我。
  她与谢无陵在金陵的相处,裴瑕未曾问过,她便也没说。
  当时知晓有孕,我便想将孩子堕了。
  话说出口,沈玉娇分明看到裴瑕眉眼间的僵凝,她知这些话他或许不爱听,但这些却是事实:我一个妇人,无法带着两个孩子逃难,孩儿来得不合时宜,生下来也是跟我受罪。
  玉娘。裴瑕去拉她的手。
  沈玉娇没躲,由他握着,只语气一片平静,像是在叙述上辈子的事:也是谢无陵劝我留下这个孩子,说他愿意照顾我们母子,还给两个孩儿取了名字,一个谢天,一个谢地。
  至此,裴瑕也知那个棣字的缘来。
  所以,你想用谢无陵取的名,来唤我们的孩儿?裴瑕黑眸轻眯,意味不明。
  若不是他,孩儿早已不存。
  虽知不该,但沈玉娇还是深吸一口气,迎上男人的注视:你若让我取,我便用这个棣字。你若不愿,那你另想它字,我没有异议。
  裴瑕并未出声,只牢牢握着沈玉娇的手,凝视她良久,才道:玉娘先回答我,你是因感念谢无陵的恩情,才给孩儿取这个名,还是
  他握着的手不觉加重了力气,沈玉娇眉心轻蹙:郎君,我既随你回来,便已决意将过往放下了。
  她心里清楚,裴瑕才是她的郎君,至于谢无陵
  是恩人,也只能是恩人。
  郎君,你捏疼我了。
  裴瑕一怔,松开她的手,见那白嫩柔荑泛起红痕,面露愧色:抱歉。
  无碍。沈玉娇抽回手,将桌上那个快要干涸的字迹胡乱抹开:方才的话,你就当我没说。孩儿的名,你定便是。
  不过一件小t事,她不愿与他因这个起些不必要的争执。
  既是恩情,便听你的,用这个棣。
  裴瑕以指沾水,又在桌案写下二字:大名裴棣,字,静宁。
  静宁见春,棠棣同馨,祉猷并茂。
  是父亲对孩子的美好祝福与期望。
  沈玉娇没想到裴瑕竟会答应,裴瑕则是回望她,眉梢轻抬:有这般诧异?
  不等她开口,他道:我的确不喜他,但不可否认,月初若不是他出手相助,你与孩儿恐怕早已丧命于那毒妇之手。
  且棣非地,其中棠棣同馨之寓意,颇合他的心意。
  也叫他开始期待起与玉娘第二个孩儿,无论男女,皆可以棠字为名。
  沈玉娇不知道他想得那么远,她仍在诧异孩子的名竟然就这样定下了。
  裴瑕见话赶话说到这,稍定心神,示意她坐下:有件事要同你说。
  他一脸严肃,沈玉娇虽有心先去洗漱,但还是在他身旁坐下:何事?
  裴瑕斟酌片刻,缓声将寿安公主指使黄嬷嬷的事说了。
  沈玉娇怔住,两道柳眉也不禁蹙起,脑中也记起两年前一桩旧事
  那回中秋宫宴,她随母亲李氏赴宴,正尽量斯文地蘸醋吃螃蟹,忽觉一道目光自上直直落在她头顶。
  她还当自己吃螃蟹太投入,被人发现,抬眼看去,却见寿安公主面无表情地望着她。
  目光相对,寿安公主似是撇了下嘴,而后偏过脸。
  当时她还奇怪,心下自省,难道是自己连吃三只螃蟹,被公主注意到,并鄙视了?
  可宫里的螃蟹又大又肥,且没有腥味,是她在宫外吃不到的好品相,退一万步讲,她也没吃她碗里的螃蟹,她撇什么嘴。
  两年前的疑惑,直到今日才解开。
  她没吃公主碗里的螃蟹,公主却惦记上了她的枕边人。
  这,这
  沈玉娇抿着唇,抬起眼,往裴瑕那张过分俊俏的脸庞扫过。
  唉,蓝颜祸水。
  裴瑕自也感受到妻子那一眼复杂的目光,心下一紧,连着她的手也握紧:我知此案草草了结,于你和孩儿并不公道,也难消心头愤懑。但此事牵涉皇家,圣上已下决断,再难斡旋
  郎君,你不必说了。
  沈玉娇眼睫轻抬,午后暖色阳光洒在她素净的脸庞,她神情一片恬静:其中难处,我心里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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